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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父父與子子（第1頁）

四月的風裹著櫻花的甜香，穿過動物園鐵藝圍欄時，把林默手里的胡蘿卜條吹得晃了晃。六歲的男孩立刻攥緊紙袋，仰起臉時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：爸爸，大象會不會咬我的手指？

林修遠笑著揉亂兒子的頭發，指腹觸到他后頸細密的汗珠。你看那邊的小象，他指著三十米外水池邊的灰影，比你還矮半個頭呢，說不定它還怕你手里的胡蘿卜。

象園的水泥臺邊緣沾著星星點點的草屑，林默踩著爸爸的皮鞋尖才夠到圍欄。當第一根胡蘿卜遞出去時，他忽然屏住呼吸——成年亞洲象的鼻尖像塊會呼吸的粗麻布，卷住食物時發出濕漉漉的聲響。小象跟在父親身后，耳朵撲棱著卷起細碎的草莖，琥珀色的眼睛映著父子倆重疊的身影。

爸爸你看，它鼻子上有裂紋！林默的紙袋空了一半，小象卻始終躲在成年象的陰影里。林修遠從背包側袋又摸出幾根胡蘿卜，忽然注意到小象左前蹄纏著淺色繃帶。飼養員曾說這對父子象來自云南野象谷，三個月前遷徙時小象誤踩捕獸夾。

默默，我們試試喂小芒果好不好？他指著圍欄上的木牌，就像你受傷時需要好朋友陪一樣，小芒果現在肯定也想和小朋友玩。林默似懂非懂地點頭，當他蹲下來平視小象時，發現它睫毛上還沾著未干的水珠。

胡蘿卜條剛碰到小象鼻尖，突然一聲長鳴震得落葉簌簌。林默尖叫著后退，卻被父親穩穩托住腰際。原來是成年象用鼻尖卷起兒子的棒球帽，正高高舉過頭頂旋轉。陽光穿過象鼻形成的圓環，在林默臉上投下跳動的光斑，男孩咯咯的笑聲驚飛了水池邊的麻雀。

爸爸！它在逗我玩！林默張開雙臂，任由成年象用鼻尖將他輕輕托起。林修遠看著兒子發亮的眼睛，忽然想起自己童年時在鄉下糧倉，第一次摸到老牛濕潤的鼻子時也是這般心跳如鼓。小象這時也湊過來，用腦袋輕輕蹭著林默的膝蓋，繃帶縫隙里露出新生的粉色皮膚。

暮色浸染象園時，林默的襯衫口袋里塞滿了象毛——那是他用樹枝輕輕刮成年象耳朵內側換來的。它們明天還會記得我們嗎？返程路上，男孩趴在車窗上呵氣，霧氣中浮現出大大小小的象蹄印。

林修遠打開手機相冊，定格在成年象用鼻尖卷著兒子手腕的瞬間。照片里兩個父親的影子交疊，陽光穿過象耳的褶皺，在地面織出金色的網。會的，他摸著兒子后頸的絨毛，就像爸爸永遠記得你第一次叫爸爸時，手里攥著的那顆融化的水果糖。

夜風帶來象園里的草木氣息，林默在顛簸中漸漸睡去。夢里他變成小象，鼻子上纏著彩色繃帶，和另一只小象在月光下的水池邊追逐胡蘿卜。而兩位父親的身影，正化作兩棵并肩的棕櫚樹，枝葉在夜空中輕輕相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