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爸爸的葬禮,辦得極其簡單和冷清。因為他沒有直系親屬愿意出面為他處理后事,最后還是社區(qū)的工作人員幫忙,將他火化,安葬在了市郊的一片公共墓地里。一塊小小的墓碑,上面只刻著“沈默言”三個字,連生卒年月都沒有。這就是他留在這個世界上,最后的痕跡。我和媽媽趕到時,儀式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了。救助站的一位工作人員找到了媽媽,將一個用塑料袋包裹得嚴(yán)嚴(yán)實實的存折遞給了她?!皢膛浚@是沈先生的遺物?!薄拔覀冋硭臇|西時發(fā)現(xiàn)的。這里面是他這兩年賣廢品攢下的所有錢。”“我們之前勸他用這些錢去買點好吃的,或者看病,他都舍不得,說這是要留給一個很重要的人的?!眿寢尳舆^了那個有些發(fā)舊的存折。打開來,上面的數(shù)字,清晰地記錄著每一筆微薄的收入。日積月累,最后匯總成一個既心酸又具體的總額,一萬九千二百三十五元五角。存折的內(nèi)頁,有一行用鉛筆寫的、歪歪扭扭的小字?!締腆?,我對不起你。若有來生,別再遇見我?!繘]有落款,也沒有日期,但媽媽知道,這是他寫的。媽媽臉上沒什么太多的表情,將一束白菊,連同那本存著放在了墓碑前。她把他留下的最后一點東西,也還給了他。從此,塵歸塵,土歸土,兩不相欠。那天之后,生活真正地回到了它應(yīng)有的軌道上。我按時去大學(xué)報到,開始了全新的校園生活。媽媽依舊每天去出版社上班,工作之余,她報了一個國畫班,還養(yǎng)了一只溫順的布偶貓。我有時候會問她:“媽媽,你真的,一點都不恨他了嗎?”她正在畫一幅墨竹。聞言,抬起頭對我笑了笑,那笑容淡然而通透。“苗苗,恨一個人,是很累的。就像是你自己喝了毒藥,卻指望對方會死。”“媽媽不想再為不值得的人,浪費(fèi)一絲一毫的力氣了?!薄胺畔滤?,不是原諒他,而是放過我自己?!蹦且豢?,我看著在陽光下氣定神閑地畫著竹子的媽媽,覺得她整個人都在發(fā)光。后來,我也遇到了一個很溫和的男人。他向我求婚的那天,帶我回了老家媽媽的書屋舊址,鄭重地對我許諾?!懊缑纾铱赡軣o法給你全世界,但我會用我的一生,給你一個安穩(wěn)幸福的家,一個永遠(yuǎn)不會背叛你的愛人。”我把他的手放在心臟的位置,輕聲地對他說:“我不需要全世界,我只要你就夠了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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