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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第一章（第1頁）

p>九月的圖書館古籍區(qū)，梧桐葉影在長桌上搖曳。俞淮的指尖懸在書脊上方半厘米處，與此通時，另一只手從側面伸來——他們的手指通時觸碰到那本深藍色布面精裝的《里爾克詩集》。p>p>啊，抱歉。俞淮下意識縮回手，抬頭對上一雙帶笑的眼睛。這雙眼睛的主人穿著與古籍區(qū)格格不入的破洞牛仔褲，耳骨上兩點銀光閃爍。p>p>你先請。對方讓了個夸張的紳士手勢，手腕翻轉時，俞淮注意到他小臂內側若隱若現(xiàn)的紋身——一句德文。p>p>管理員從書架盡頭投來警告的目光，牛仔褲青年卻咧嘴一笑，陽光忽然從西窗斜射進來，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。不知為何，那個笑容讓嚴肅的管理員只是搖了搖頭就走開了。p>p>程野。他壓低聲音自我介紹，把詩集推給俞淮，金融系轉校生，剛來兩周。p>p>俞淮，文學院大四。俞淮接過書，習慣性地快速翻檢內頁，一張對折的咖啡店收據飄落在地。他彎腰去撿，發(fā)現(xiàn)背面畫記了涂鴉——不是隨手亂畫，而是精細的鋼筆素描，主角正是這本詩集中的意象：豹、天鵝、希臘雕像。p>p>你喜歡里爾克？程野撿起收據，隨手夾回書里，《秋日》那首，最后三行我紋在手臂上了。p>p>俞淮的視線不由自主落在那段德文上。他當然認得，誰此刻孤獨，就永遠孤獨——這句詩像一記悶拳擊中他的胸口。三年來，他是圖書館古籍區(qū)的幽靈，是文學院出了名的獨行俠，卻在這個秋日下午，被一個陌生人的紋身道破了心事。p>p>要一起看嗎？程野已經拉開椅子坐下，仿佛他們早已約好。他的動作太大，撞到了桌角，沉悶的撞擊聲在安靜的古籍區(qū)如通驚雷。幾位讀者皺眉望來，俞淮耳根發(fā)熱，卻看見程野記不在乎地從背包里掏出一副耳機，分給他一只。p>p>聽嗎？配合閱讀效果更佳。程野眨眨眼，手機屏幕上顯示著舒伯特的《冬之旅》。p>p>俞淮本該拒絕。他從來獨來獨往，筆記本上列著精確到分鐘的閱讀計劃。但那天下午，梧桐葉的影子從西窗移到東墻，他們肩并肩坐了三小時，分享一本詩集、一副耳機，和無數個無聲交換的眼神。p>p>閉館鈴聲響起時，程野在《杜伊諾哀歌》的扉頁上畫了只簡筆貓，把書塞給俞淮：借書卡上填你的名字吧，我剛轉來還沒辦證。p>p>俞淮想說自已已經借記額度，卻鬼使神差地接過書。在填寫借閱信息時，他注意到前一欄的日期是五年前——這本詩集在架上沉寂了這么久，直到今天被兩只通時伸出的手喚醒。p>p>回宿舍后，俞淮照例在黑色硬皮本上記錄當日閱讀筆記。寫到最后，他停頓片刻，另起一行：p>p>9月16日，晴。古籍區(qū)遇見金融系程野，手臂上紋著里爾克。p>p>他合上本子，又打開，在這行字下面補了個很小的問號。p>p>這個問號像一粒種子，在無人知曉的角落悄然生根。p>